水月熙熙

让已故的人体面离开，去聆听他们留给这世间最后的话语，不在意他人的看法，不奢求理解和微光。

蓉哥特本以为，她的人生会如此从容地进行下去。

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的话。

在蓉的心里，那天原本没什么不同。

她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长裙，为今天的“远行人”尽自己最后的心意。

阴冷的工作室永远只有她一个人。

“我会努力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，不用担心他们认不得你，放心吧。”

蓉在心里保证，想着忙完手里的工作就去喂猫。

公园那群可怜的小猫，白天不知道会流浪去哪里，但总会在一个固定时间出现在路口的花坛边。

大约是知道她每天都会在那个时候去喂它们。

比起人与人那善变的友情，小猫和她的关系似乎更加可靠。

它们不会嫌弃她的工作和衣着，也不会觉得她晦气或不祥。

这样就很好。

蓉想着，她不需要朋友或伙伴，她自己就能很好。

可是那天……

他们出现了。

蓉握着手术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，却仍强装镇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个“不速之客”。

“我们可不是什么贼！”

穿着时髦黑夹克的男人率先开口。

“别紧张……嘶……我们没有恶意……”

另一个满脸少年气的男人也说话了。

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。

似乎仍怕她不信，他们立刻做了自我介绍，并说明了来意。

“所以就是这样，我们是嘿嘿嘿侦探社的侦探，这次来就是为了找那个叫做小勇的男孩，这对我们的案子真的很重要……嘶……”

何喝喝有些着急地解释着，却仍然维持着清晰的逻辑与条理。

“要处理一下。”

蓉冷冷说着。

“啊？”

何一脸不解。

“你的伤，要先处理一下。”

说完，蓉放下手术刀，转身拿了消毒水和纱布递给张公子。

“我？我不会！”

张无奈地笑了笑，目的不言而喻。

蓉不再多说什么，简单为何的伤口做了处理和包扎。

“你们说的那个男孩可能在另一个房间，下次别再偷溜进来了，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。”

蓉暂且将手中的工作放下，带他们去找小勇。

一路上，张始终在试图和她搭话，他的提问似乎没有灵感枯竭的时候。

“你平时都和……‘他们’待在一起吗？”

“你自己在这里，会不会害怕？”

“你一个女孩子，下次还是要把门锁好，像刚才那样真的很危险，不然以后我空的时候就来陪你吧？”

……

蓉面不改色地打开面前的房门，一边无视张的问题，一边寻找他们要找的人。

“在这里。”

终于，她看向何。

“小勇。”

然后她看向张：“我是一名入殓师，对于你口中的‘他们’，我已经司空见惯了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，蓉的表情一如往常冷静自持。

“很抱歉。”

沉默了几秒，何突然开口。

“今天是我们冒昧了，我们确实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查案……可能我接下来的话还是很冒昧，但我害怕如果不说，我会后悔一辈子。”

似乎已经猜到何要说什么，张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。

“请问，你愿意加入我们的侦探社吗？”

何目光温柔地看着蓉。

“加入……你们？”

蓉犹豫着重复了句，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或理解错了什么。

“没错，请你加入我们！”

比起何的温和语气，张的口吻更加热烈和笃定。

“我知道你是一名入殓师，这真的是一份很神圣的工作。”

何小心组织着自己的话语，语气充满了敬畏。

“但我也知道，你想做的不仅是这样。你会尽力还原‘他们’离开的真相，你会成全‘他们’的尊严和体面，你会满足‘他们’家人的心愿，你会在以为我们是贼时保护‘他们’，也会在知道我不是贼时主动帮我处理伤口。蓉，你远比你以为的更加温柔，也更加强大。”

不知道是否被何眼中的真诚打动了，蓉问道：“温柔，强大，我吗？”

“是。”

何的眼中满是坚定。

“蓉，相信你自己，你不仅可以成全‘他们’的尊严和体面，你可以为生者权，为死者言！”

心里仿佛有一股热流在涌动，蓉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，便高冷地点了下头。

“那好吧。”

她答应得过于利索，何和张不确定地看了彼此一眼，紧接着竟然兴奋地击了下掌。

当然，别指望蓉会加入他们的击掌。

不过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，还有他们看向自己的热情目光……

“为生者权，为死者言……好像还挺酷的？”

蓉偏了偏头，眼神中开始慢慢有了温度。